可这个盯准落马官员,俨然是反腐正义化身的汉子,最初的动机,只是“为了出名,赚钱。”
1988年大学毕业时,他一心想“闯特区”,为了调动方便,还果断地放弃了分配到法院的编制,但他后来才知道,“送老师一条‘盒子枪’烟”,就能直接拿到“分配到特区的名额”。
2003年,做了10年企业法律顾问的王荣利决定重回律师序列,他将目标锁定在了“贪腐”官员上,因为“替他们打官司,油水很大。”
于是,为政府官员做一次“腐败案例展示”成了王荣利搞反腐研究的原动力,但很快,就有人提醒他,“你一个民间律师,不会允许你做这个东西。”
成名幻想渐渐破灭,但反腐研究却停不下来了。
临死跪地痛哭的成克杰,把扑克牌翻来翻去算生死的李真,气死老丈人的胡长清……这些落马高官的故事改变了他。
他想:如果能把这些汇总起来,做成一份《报告》,远比自上而下的廉政教育更能打动那些铤而走险的官员。
随后的日子,曾一心致富的王荣利开始脱富致贫了,同所的年轻律师忙碌一年能净挣20万元,他每年用在办案上的时间却不到一个月,挣的钱还不够缴纳事务所的办公费用。10年前,朋友出去吃饭都是他埋单,现在出去吃饭,“能不掏钱绝对不掏钱”。
2009年,50万字的《报告》终于完成,王荣利也背上了10万元的债务,这其中还包括几千块钱的快递费用——他将初稿分别寄给了中央党校、国务院政策研究室等60多个部门。
可除了新华社总编辑何平给他回信“希望继续努力”之外,寄出的《报告》几乎都石沉大海。
但就是这唯一一封回信让王荣利真的鼓起了“继续努力”的勇气。
2009年5月,“抠门”的王荣利自费从深圳来到北京,一边靠为法制类杂志撰稿度日,一边积极地联系几所法学院的教授,他要亲手将这份《报告》交给专家,他说:“它是有价值的。”
王荣利当年的大学同窗,现在已多是“正处”,从前他希望他们“升官发财”,现在看多了落马的人,他开始担心他们“有一天会摔下来”。
和官运亨通的同学们相比,连续好几个春节,44岁的王荣利都没有往西安的老家“带过一分钱了”,置套新房的允诺也早变成了空头支票,小女儿总是把他往门外推,“爸爸骗人,爸爸不好”。
如今,这个自称“对得起社会,对不起家人”的王荣利已经放下了《报告》的修改工作,准备先去找一家愿意收留他的律师事务所上班。他希望这本《报告》能成为他找工作的敲门砖。
王荣利很喜欢《报告》的封面,每次看完,都“睡得特别踏实”。
封面上的图片是他亲手制作的——一副手铐,铐链的一端是钢圈,另一端则是一枚唐朝的开元通宝铜钱。